告子上
告子的点其实是一种虚无主义,人性无善恶,让他自然而然。不能用仁义扭曲。孟子说四端,人作为群体动物就有这个天性,扔不掉,但是暴气可能会趋于禽兽。如何修行仁义正是反向的过程,所谓专心致志,诚之之道,最后就是中庸说的其次至曲一段。仁义集义充实起来就是天爵。
告子四喻:
第一喻,告子说人的本性就是柳树,仁义就是非要做餐具。孟子说任何人物虽然不齐,但是都有本性,扭曲本性做餐具做不好。戕害天下的言论都从这里发出来的,比如人生来贪婪,不做任何引导以为仁义害性,彻底放飞后果就是疯狂之后空虚,空虚之后抑郁。
第二喻,告子说人性如流水,千人千面,无法分东西出口,选择做啥的人都有。孟子说,水总是就下,这就是仁义,实际上就是四端无法否定,参见墨子的徒弟说自己厚葬亲人的。实际上告子在揪着现象和形而下在讨论,孟子在就这本质再往形而上讨论。
第三喻,告子说生下来是啥样,这就是本性。这还是在以现象和形而下在讨论。孟子指出了形而上的抽象,说白羽和白雪的白都是白性么?告子说是。孟子又问那犬性牛性人性一样么?告子没回答。这实际上是因为告子在自己的思考中彻底忽略了形而上的抽象,但同时又在肯定人性的存在和高贵。否则管他仁义戕害不戕害人性呢,彻底随他去得了呗。
第四喻,告子说食色性也,仁发自于内心,自己决定的,义发自于外不能影响内心。记得公孙丑章句告子的不动心,就是隔离内外,外界随便整,我自岿然不动。实际上是只做了一半的顶多算个持志,但是随意暴气,而且还容易为了和孔孟对立搞个特立独行,来个更甚的反向暴气。告子这里关注的还是表象,甘食悦色和人自己的知觉运动这都是表象。人的基因把人搞成群体动物,这个群体性告子压根不管,我行我素。
告子继续举例,因为老头子年纪大,我就尊敬他年纪大,我尊敬他年纪大和认为他白一样,都是外界的,外来的,所以义是外来的。但是孟子试图掰扯清楚义也是内发的。就顺着说,白马白人(认为马白,认为人白)这大家都懂,但是长马长人(尊敬马,尊敬人,以人位尊长)这就不一样了,是老头子自带“义”的光环呢,还是你尊敬他这个事叫做“义”呢?这里告子试图割裂,义是群体定义,他非要割裂成为单方定义。
告子说那我仁爱自己的兄弟,但是秦人的兄弟我就不爱,这事我自己选择,这就是我说的仁内。尊敬楚国长者也尊敬我自家长者因为他们本来就让人高兴,所以我尊敬他们所以敬义这是外来的。孟子说你爱吃肉,秦国肉还是别家肉都是肉,不都是你喜欢肉么,喜欢肉难道是外来的么?你刚说的食色性也是内生的啊。
告子出发点是,以为形而下的东西才是本性,割裂个体和群体,以为仁爱就是自己的事,敬义就是外界的事情了。背后还有更深的含义,告子十分的高傲,所以割裂了个体和群体,你们一群垃圾,我想喜欢就喜欢管你们屁事,你们对我有价值,我才尊敬你们。他并没有在潜台词立彻底虚无人性,反而是虚幻的设立了一个人性。
而孔孟所谓的仁义都是内发的,本性是抽象的形而上的,性善是刻在基因里的群体生物特性。实际上人性是灰色的,但是告子的言论不仅会让人陷入对善的迷惑,而且容易为了证明仁义掩盖了天性,从而过分疯狂的释放所谓天性,所以祸害极深,为了反仁义而反仁义,否定孔孟之后,没有趋于迷茫空虚,容易一竿子捅到底,彻底拥抱撒旦。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仁和不仁中间没有第三状态。
最终告子不得于言,勿求于心,也没给自己反思过来。
孟季子公都子私下讨论,俩人听了孟子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义是内发的,仁爱内发大家都知道,喜欢就是喜欢,但是尊敬这种可有可无的为什么是内发的呢?为什么要性善呢?俩人讨论给人敬酒的顺序问题,举了个很巧妙的例子,乡人年长一岁和大哥,更尊敬大哥但是为啥给乡人敬酒呢。注意这是个固化的礼,俩人不知道这个规矩哪来的,所以才疑惑这是外来的规矩,实际上这是圣贤琢磨过并且制定的规矩,还是人琢磨的,并不是外来规定好的。
俩人没明白去问孟子,孟子举了个类似的例子,说这种尊敬是临时的,你能明白这里是个权变,就能明白乡人和大哥那也是权变,还是人想出来的,并不是什么客观必然的。
孟季子听了公都子解释,又补充问,说这个敬,这个概念就是外来的,因为是叔父弟弟都是敬,这是个普遍意义的概念,公都子这时候已经从孟子那学明白了,解释道:就和喝水一样,这种概念都是人弄出来的。实际上就是仁义由本性而出,并非是客观定义。有点唯心所造的意味。为什么这里孟子要使劲辩论义是内发的,是人性,因为如果否定了就是告子四喻的内容了,无限自私一起发疯了。
公都子接着问孟子,告子说过,性本来是无善无恶的(第一喻),或者说可以选择善可以选择恶的(第二喻),所以人会被带领好善好暴,又或者说性有善有不善,所以圣贤和糊涂蛋一起存在。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有性善呢?难道人性不是灰色的么?
孟子以四端回应,因为无法否定四端,只是没有充实四端,仁义由心由性,怎么可能是谁编造的呢。人人都有四个线头,区别只是求则得,舍则失,这是修行得问题。如果强行把义扔了,说是客观的是外在的,容易引起大乱。
孟子又说形而下的差距,也就是暴气的问题,丰年凶年子弟表现不同,多赖多暴不一样,那不是生下来就有不同,而是环境影响和个人选择。人和圣人压根没区别,强行拔高圣人和圣贤书,都是暗中破坏。饮食音乐和美丑的好恶,所有人基本都有一个大致相同的方向,人都知道好,怎么至于心,就独无所同呢,上面告子说的这是强行找逻辑。理义就是人们都向往喜欢的东西,硬拗出来的不是理义。
夜气。孟子说山上的草木原来就有,吃光了砍光了,也不能否认他本来的本性,就像人性善一样。早晨醒来夜气还好,心态平和,但是一个白天下来,加班对抗各种勾心斗角,夜气也存不下啊,久而久之就违禽兽不远了。孔子说:操则存,舍则亡,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,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从哪来的,其实就是四端捏紧夜气守住,逐步集义长出来的。前面说的是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一样的意思。
夜气和四端,还有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持志无暴气,这就是孟子讲的修行之路了。
一暴十寒,弈秋专心致志,孟子举了例子,讲夜气和求得舍失的原理,这是个比喻,根本不是书上讲的作事要专心,而是存心于仁义。这也是大学所谓慎独。
鱼和熊掌,为什么非要取义,为什么要给生上面树立更大的价值,因为如果生是最大价值,实际上是个体求生最大价值,那么一切卑劣手段都可以冠以求生的名头,比如我抢劫,就是因为我怕自己饿死。原文说:则凡可以避患者,何不为也?求生是个体存续,仁义是群体存续。一箪食和万钟食,只是数量差别而已,记得滕文公章句下对于枉尺而直寻还有对于陈仲子廉洁的讨论,数量差距对于内心的志向绝对不能量化。求生,这种明确指标就不能用于指导的心志。但是带领多少人求生,却可以作为功绩衡量君子的俸禄。
求其放心,仁大家比较好理解,就是爱,喜欢讨厌这个比较明确,但是如何取义,容易放纵而不可寻,夜气不存,暴气,被情绪左右摇摆。所以要求其放心。孟子又举了无名指和桐梓树等等的例子,为了证明人关注了形而下,关注了细枝末节,却不肯关注心志。
公都子听了孟子的解释,问,如何区别大人小人,如何区别君子和小人。孟子说,从其大体(持心志,充仁义)这就是大人,关注形而下就是小人,不仁者以身发财,仁者以财发身。公都子追问,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呢?什么导致了这种区别?孟子说,因为人们靠耳目容易被蒙蔽,从不用心分析考虑,明白人都至少逻辑思考一下,糊涂的人不蒙蔽你蒙蔽谁。君子至少是个明白人。
天爵是本,人爵是末,本立而末生。反过来就是货悖而入,亦悖而出。别人制造的宝贵和奢侈,也能有一天轻易毁掉它,追求那些还不如追求仁义。
杯水车薪,孟子最后反复说明修行的陷阱,一天夜气挺好,能不能天天养呢,觉得没效果就不养了,那就是杯水救车薪。后羿教人射箭上来就要志于彀,也就是拉满弓,不管有没有效果射不射的准。否则就是戴盈之十一税自降标准,自毁规矩。圣人就是规矩,言必称尧舜,从七十二贤人里选一个学,那就是自降标准。滕文公章句上,滕文公多次问孟子也是想问问有没有捷径,捷径就是直着走过去。心经的波若波罗蜜多咒,翻译过来就是,到彼岸去啊,赶紧去,快去。这意思就好比有人问如何学习呢,捷径就是,去学啊,仿佛没有上限一样去学,而不是今天要多学一本书,少吃 100 卡路里。
告子下
任国人问礼和其他相比的重要性,举的例子都是机巧例子,比如讲礼就要饿死,讲理就无法娶妻。屋庐子问孟子,孟子说,你这是不管根基,直接比较末端高低。你就回答他:折断你哥的胳膊才能抢到吃的。这就是一个不讲礼就有吃的故事。但是不讲礼的受害者是提问者的至亲,如何下得去手呢。跳东墙去抢妻,干不干?这是一个不讲礼娶妻的故事,但是不讲礼是在提问者家不讲礼,丢人丢自己的人。孟子实际上是把奇怪问题掰开了甩到任人脸上。参见上章,杯水车薪,用一杯礼的水去浇灭临时来的大火,实际上是在忽略时间和周期还有变化演变。
曹交问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尧舜,孟子言必称尧舜,基础是基础,条件是条件,意愿是意愿,选择是选择。上一段,比较礼和食色重要性的时候不看基础,这一段曹交在是否行仁义学尧舜上却反而讲起了基础。这两段凑起来就是做事不得行,杠精第一名。曹交说我等会见了邹君借个旅馆,跟您学习(我下次准来拜访您)。孟子说你回去吧,洒扫进退都是仁义,参见本章最后一段:予不屑之教诲也者,是亦教诲之而已矣。
公孙丑问诗经。最近听高子讲诗经了,他说小弁是小人诗,因为幽怨。孟子说,高子水平不行,讲的啥玩意啊,这诗表达的是亲情,被亲爹周幽王放逐的太子所作,表达的是仁,而不是幽怨小人。幽怨的原因是目的没达到,被疏远而恨恨不平,小弁的幽怨感来自于被亲爹抛弃的情感冲击。凯风为啥不幽怨?孟子说,凯风是父母小过错,小弁是父母大过错。过错小了去抱怨,属于不孝,过错大了不抱怨,属于主动疏远。中间有个度的问题。
何必曰利。如果用利害去劝说,很容易劝说,但是博弈不一定是双赢的,总是越来越结仇算计。尤其是国家这种有象征作用的,王追求利益而趋利者依附而来,王追求仁义而怀仁义者相接而来。利的背后是尽力的算计,力量总有用完的一天。
仪和物相配。孟子在邹,季任摄政任国,没法来见孟子,就送礼物过来。孟子在平陆,储子为齐相,能来见孟子,但是人没来礼来了。孟子就不去回见储子,但是见了季任。屋庐子发现有问题就问孟子为啥,难道就是因为季任是储君而储子就是个齐相而已么?孟子说送东西和仪式要相配,季任没法来见我我认为他仪式到位了,储子能来见我却不来,我认为他仪式不到位,也就是内心不咋尊重我,所以不去回见他。
淳于髡听说孟子要走,特来讽刺孟子。说人家求名,上正君王下安黎民,你这功业未建就走了,是仁人的作风么?孟子举了伊尹伯夷柳下惠,说他们都想行仁义,但是表现不一样而已。意思是我也想行仁义,表现不一样。
淳于髡问,鲁缪公时候子思子还在呢,鲁也削弱的不行,你们儒家所谓的贤者也不大行啊。孟子说,那是王不用贤人。
淳于髡又举了王豹之类的例子,说有诸内而形诸外,有贤人肯定能有表现得,我就没看到什么表现,说明没什么贤人。倒果为因了。孟子都懒得打嘴炮,话头一转说,孔子因为祭品没送来离开了鲁国,其实是因为鲁君被齐女吸引了,孔子不肯播自家君主之恶,所以找了个别的理由,给自己弄了个微罪才离开的。意思是,我也不想揭你们老底。
三王罪人是五霸,五霸罪人是战国诸侯,诸侯罪人是大夫。恶的链条逐渐颓废下去了。王的巡狩是讨,是对方不讲规矩向罪臣讨理的。现在是伐,目的就是攻伐,出发点就不大对。五霸还讲点规矩,弄个盟约,诸侯又打破规矩,大夫又帮着诸侯做坏事,逢迎君恶,一个不如一个。
慎子做将军,孟子说你别不高兴,打赢了也没啥好炫耀的,周公太公也就是百里封地而已,你鲁国五百里,都是打来的吧。君子事君,引导君志于仁而已,而今天的良臣,都是开疆拓土充府库的,都是民贼,富桀而已,大明王朝 1566 既视感。
白圭说抽税二十取一行不行,孟子说这是貉国,放弃发展和文明,是许行的套路。超过十一抽税是桀纣的套路。这里也不是准数字,意思是不能过高也不能刻意降低。这里白圭是个和许行差不多的任,苦行僧禁欲吃多少用的简朴,但是会做生意,人弃我取,赚差价暴富,想用这一套来治国,都节俭节俭。
白圭又说自己治水很有一套,孟子说你用邻国当蓄水池子,和你自己做买卖一样啊,还不是自己禁欲装逼,然后把风险甩给了别人。
孟子说你凡事都苟且,自己给自己装起来,然后不管别人了,君子不坚持信义诚心,打算坚持什么呢?
乐正子治国,孟子很高兴,公孙丑问他,是不是很坚强智虑多闻?就孟子说没啊,就是他是个好善的人而已。这就是王道,靠的是感召,自己一个人再强再聪明,力量有限,没有感召无法成事的。所以孟子说好善就足矣了。否则贤人不来,小人准来。訑訑,就是自足其言,自大自满,不听善言。
陈子问,君子怎么出仕?参看万章下的君子能不能饿肚子出来当官。孟子说,三种情况:
第一种,以礼相请,言听计从就去,礼貌未退,言不听了,就走。孔子和季桓子的故事,见到受女乐而不朝就走。见行可之仕。
第二种,以礼相请就去,礼貌衰退就走。孔子卫灵公。际可之仕
第三种,自己饿的不行了,被君主周济,那就是免死而已;为什么能这么苟活,因为本来也没做错啥,没啥可舍身取义的。公养之仕。生于忧患死于安乐,中人之下困而知之,这是大多数人的状态,所以才说生于忧患。
不教之教,教的方法很多,目的是笃其志,杠精和没有诚心求学的,根本就不能掉入对方的逻辑陷阱,还不如用态度教对方。
行文结构
【上】
(一)告子四喻,以性为本,以仁义为表;
一则定义浅近,见表不见里,以仁义为矫揉之相,言其害性,而不知仁义有本;
二则强行推论,逻辑归谬,以但有不必然,则不为性,而不知性有生发,人有可教;
三则过度归纳,人有人之性,不可同于牲畜之性;
四则强行归类,以主观则内,他人则外;孟子直斥其规尺;
(二)归纳上述反驳之基:人有善恶,非性有善恶;人类社会有其“自然”,自然生性,性生自然,二者一也;
(三)认真做论,讲人性,需不多不少:多则各异,无所适从,少则禽兽,无以教人;
人有主观,但主观也有一定的普遍性。
其性一也,为气则随遇而异,遇在其昼,故称夜气;收其放心者,养性也。养性需下工夫。
鱼肉熊掌之论,言生为性之所固求,而有舍生者,以生非为性之至求;明其至性,则得其本心;养性工夫到了,放心可收。
(四)至性既明,则知失本心之为恶。
(五)养性犹养体,养体不以小害大,故养性不以口腹害仁义;养性者,承天爵也,天爵为大。故以仁义充足为良贵。
(六)养性需下工夫,工夫不到,仁义不胜;非仁义之非,工夫不足也。
【下】
(一)质量之别,智力之别也,权在其中;
礼固重于食,而不应害权;
人不以不胜为患,患不为也;
圣则力也,力有不至,智不违也;
行尧舜,则人皆可以为尧舜;
亲过小而不怨,过大而怨,皆仁也;
(二)功与利,不能先于仁义;
以利生生,不若以仁义生生;
享多仪,仪重于物,在仁不在金;
事功不坏仁义,不以事功定仁义;
孔子以微罪行,是礼也,事功不能知之;
(三)事功之盛如五霸,坏礼而不可久;
礼乐征伐自天子出,而五霸坏之;
五霸于诸侯,不乱纲、不坏德、不背情、不乱朝专政、不祸民为私,而诸侯坏之;
大人格君心之非,而大夫坏之;
(四)故鲁谋土地以非礼,虽胜而有几城,无所称;
(五)辟土地、充府库,约战而胜者,无仁义之称,至于为民贼,以其易其名而称王,无实功而有实害与天下民,为其好大喜功,不能局之;
充府库之不义,非以其多取,而以其不生,如白圭及貉,少取而不生,亦不为义;
白圭之治水,利一国而不利天下,亦不为义;
君子之亮,怀大而不拘于一时一地、小营小利;
(六)为政者好善,治地之大幸;上好善,君子有仕;上好善及至德,君子不仕而可以受任于天;
此好善,即前善士友一国之善士;
(七)人恒过,然后能改,受教于天,受教于大人,受不言之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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